書寫。是療癒?是揭瘡疤?

書寫,究竟是療癒?還是揭瘡疤?

之所以用書寫代替寫作,主要是因為對我來說,「寫作」就像一種正式的工作、或者功課。如果沒有一定的程度,不能隨便說自己在寫作,這就像不能因為寫過幾篇文章被刊登出來、或者出過一兩本工具或整理類型的書藉就被可被稱為作家一樣。或許有人對於這樣的條件覺得嚴苛、甚至覺得落伍,但我還是相當堅持這樣的定義。畢竟,前提、命題、定義,是理解事情的重要基本,如果連這樣的基本都不願意花點時間釐清與理解,那我們如何能期待後續的討論、觀點、甚至行動是有意義的?簡單來說,就是「產出的文字作品無法引發共鳴、或反省、或思考…那麼這個寫作者,就不會是作家」。

有一種心理治療的方式叫做「自由書寫」,簡單來說就是不經過思考與整理,而是把正出現在腦中的詞句、文字直接快速地寫下,作為省視自己內心真正想法的一種方式。這樣方式除了正式的心理治療師之外也被大量應用於各式各樣的心理、療癒等團體中;事實上,在電影「心靈捕手」裡面,勞勃狄尼洛所飾演的作家也是用這樣的方式寫下許多作品的初稿,但重點是初稿,因為要成為作品前他仍需要經過精確仔細的思考、調整,才能讓文章問世;也就是說,對作家本人而言,這種自由書寫的形式是探索自己內在想法、也就是所謂靈感的一種方式。

我曾經嘗試過自由書寫,在那個過程中,我最大的努力不是讓腦袋裡浮出字眼、而是阻斷自己下意識要調整、修飾那些字眼的企圖甚至行動,因此在紙張上呈現出來的字跡極度潦草而混亂。原本我假設我會在回頭看那些文字時,才會有些感觸或者落淚(畢竟我是個容易累積壓力的人),最後嚇到我自己的是,我寫下最後一句時就哭了,更令我驚訝的是,原來我以為的我的壓力,竟是因為喜歡一個朋友卻無法、或者不能說出口而產生的壓力與情緒。這個發現讓我有點想嘲笑自己,因為我覺得荒謬:但是仔細想想,這是哪裡荒謬了,這其實是情節重大的事項,而我,活到了這麼大的年紀,竟然連這件事情都沒能正面面對。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反思著這一切,然後清楚的理解到,自己真正脆弱與無能的面向多年來都沒有變。當然,還是有值得慶幸的事,畢竟在「自由書寫」的過程中,我有誠實面對自己、我的確也有對自己誠實的能力與勇氣。

2007年, 我曾經在退無可退的狀況下去了一趟巴黎。所謂退無可退,是因為那時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也找不到繼續工作的意義與目的;至於我為什麼能夠頂著那麼的大的經濟壓力仍好膽出國去,現在我也不復記憶,只記得當時的自己已經混亂到一種程度,於是決定離開台灣,一直到出發前一天我都還在幫接了的案子做最後收尾,一直到上了飛機,飛離了台灣上空,才真的覺得「啊~~~停下來了呢!」那一趟法國之行,給自己的唯一功課就是一天最少一篇文章。從第一天只有200字,到2週後開始有了1,500~2,000字短文的規格。這樣的變化,讓我理解到自己的確稍微地平靜下來。那段時間,我把書寫當成一種整理心緒的方式。

另外有段時間,我的工作順暢、壓力不算大,可以三不五時請個假出去玩都依然日日是好日的愉快。那時,我開了人生第一個部落格,然而在部落格裡,所有的文章都相當的灰色調。那是很多的反思、或說反省。那段時間我不斷思考像是誠懇、正直、誠實、勇氣…這類基本價值的問題、人活著為了什麼的問題、社會責任的問題、自我成就的問題…每一個思考,都化作一篇暗黑短文。曾經有位朋友在看了幾篇文章後,直接留言說:「這文章真的是你的嗎?那不像你!那不是你!」我當時並沒有給予任何回應,當然,因為我知道那都是真實的、我的某一面。或許是恐懼、或許是恨意、或許是劣根性。

書寫,究竟是療癒還是揭瘡疤?啊~隨便啦!反正人生就是在這種不斷的靠X中持續輪迴,然後,人也從這樣的靠X中,確認自己還是活著。(By Lo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