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後,學校接連安排了陶藝課、旭山動物園和旭岳纜車的行程,彷彿是打鐵趁熱、在蜜月期送給我們三項見面禮,稍後我會一一記錄。 在此之前,我想先寫下讓我印象最深刻、第一次動情落淚的時刻。
記得沒錯的話,那是在開學典禮上,校長奧山富雄先生致詞時說的一段話。奧山校長是個和藹的老先生,他先是寒暄問候我們來自哪裡?是否熟悉下雪的環境?我們這期冬季班的同學,來自中國、韓國和台灣,中國和韓國的同學自然對雪不陌生,台灣同學也大多去過雪國旅遊,可能只有我,是第二次置身零下的雪境。(離開英國當天,天空飄下雪花,算是短暫一瞥)
「雪是上天捎來的信。」奧山先生說,根據日本人工雪博士中谷宇吉郎的研究,每片雪的結晶都不同,沒有一片雪是長得一模一樣的,而東川町的雪很特別,屬於「粉雪」,希望我們好好享受東川町的雪,閱讀/體驗專屬自己的這封信。
我試過脫下手套,觸摸柔軟綿密的雪,感受雪在我掌心融化的冰涼;也試過前撲、後倒在厚實的雪層上;雪被風吹來貼得我滿臉、眼睫毛上都沾著雪花;雪下得像驟雨,讓我很想奔進便利商店買把傘的程度;還有,童心爆發的我同學約我去踩雪、堆雪人、打雪仗,我則選擇坐在窗邊,喝著手沖咖啡,靜靜看雪紛飛飄落。有那麼幾次,趁天黑前散步走去超市,流連太久,出來時已然天黑,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積雪深及小腿肚,舉步維艱;入夜後的東川町,商店打烊、街道上幾無人車,放眼望去似乎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雪地裡走著,就心生恐慌了起來。
也見過各種滑倒。在旭山動物園,一個年輕妹妹穿著短裙、厚底靴,冷不防就在我眼前滑倒,根本來不及救;而我小心翼翼了整個學期,卻在最後一天走去交還鑰匙前,不捨回望校園時滑了一跤,拍拍屁股站起來,笑自己百密一疏終需一滑。來的時候雪下得兇、下得多,厚厚的雪層覆蓋大地,看起來純白美麗;離開前已是攝氏五、六度,雪融得參差錯落,有些地方看起來就灰黑狼狽。
我也常停在遠處偷偷看人剷雪。想起以前看村上春樹形容「鏟雪的工作」,並不能明白他真正的意思。趁下課時問我的老師小林先生,雪對日本人來說,究竟是正面還是負面?小林老師瞇眼想了一下說,比例上來說一部分是好的,不過,如果考量雪帶來的不便、危險,就不太好了。
出發之前我在圖書館借了一本奧修的《靈魂之藥》帶去東川町讀,書裡面有一段提到「只要說『是』」,大意是我們的頭腦(理性)往往習慣對所遇的人事物說「不」,說「不」讓自己顯得有控制權,然而我們要練習說「是」,接受/接納一切,這是放鬆的開始。
或許這也是我收到的這封信的開頭,讓我體會「やさしい」和「やすい」的意思。